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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有三和中医药发展基金会

诺娜·弗兰格林 | 人的三个层面

主讲人:诺娜·弗兰格林

发布时间:2020-12-30


    

编者按:本文摘录自《我的五行传承之路》(中国中医药出版社出版)一书。本书系诺娜·弗兰格林(Nora Franglen)老师对自己几十年践行五行针灸的回顾。由杨露晨医师翻译。本书可读性很强,特此推荐。


人的三个层面


我经常问自己,为何认为针灸是如此重要的医学学科。

我的回答是,现代世界总是将某些东西随意割裂开来,针灸却将它们结合在了一起。许多医学学科专注于身体层面,如西医或理疗;还有一些学科主要关注情感问题,比如各种不同形式的心理治疗和咨询,它们越来越多地进入主流,尤其是在西方世界。


还有一些,比如包含五行针灸在内的各种特殊形式的针灸,它们将身体视为躯壳,而栖息其中的是一个人的更深层面——心(mind)(译者注:mind意为“思维”,此处译为“心”,乃取“心之官则思(出自《孟子·告子上》)”中对“心”的理解。)和神(spirit)。


它们将人视为不可分割的整体,身体永远与更深的层面相互关联。这一更深层面名称诸多,其中以“情感层面”较为常用。而我则更喜用“精神层面”一词,但我用这个词时,常包括了“精神”和“情感”两个方面。


人的三个层面


人可被看作由三个层面构成,身在外,神在内,而心,即思维层面则居于二者之间,我喜欢将其视为身与神的媒介。记得我还是学生时老师教过我们,病人可以被诊断为身心神三个层面中任一层面的失衡。


我发现要区分这三者越来越难,对此有些回避,或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身体失衡与情感失衡之间的区别非常明显,思维失衡与情感失衡之间的区别则没那么显而易见了。


除此之外,我们还必须考虑到,由于人是一个相互联系的整体,一个层面的严重失衡会引起其它层面的失衡,若将这些层面分割开来去区分,未免有些武断了。


为了帮助自己理解思维层面和精神层面失衡的区别,我想出了一种方法,即可认为思维扮演着译者的角色,其职责在于翻译我们内心深处的“神”所发出的信号。为了把我们的感受用语言表达出来,你可以看到大脑需要进行怎样的运作才能进行翻译。


聆听优美的音乐或欣赏瑰丽的落日时,我会在很深的情感层面有所触动,但是,要将其转化为另一种形式,即用语言将这种感受表达出来,则需要我的另一个层面,即思维。


需要在思维的帮助下,才能将“神”所经历的一切用语言描述出来。同样,身体要将它的体验传达给内心深处,也需要让思维完成类似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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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举过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说明这三个层面之间的相互联系。


如果有人因事故而造成下肢骨折,最初这可以被称为纯粹身体原因所导致的失衡。


然而,如果由于骨折而不能走路或开车,他们就会担心如何上班或者送孩子上学,现在,他们的思维被牵涉其中,处于压力之下。


最后,由于他们无法解决骨折为家庭和工作带来的问题,这种担忧就会深入内心,直到他们变得痛苦、焦虑,无法正常生活。


现在所有的身心神三个层面都处于压力之下。更有甚者,如果他们还因此而失业,或者他们的腿有可能无法完全康复,这将会给他们整个人带来更大的压力,仅仅等待腿在身体层面的康复将无济于事。若是再加上任何早已存在的压力,比如与家庭或工作有关的压力,各个层面的情况将变得更加复杂。


思维层面与精神层面


我常在偶然间听到一些与自己的想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话语。他人的思想所激起的共鸣,总能为我的思考增添另一个维度,使其更加深刻。


以下的例子便是如此,正好与我对内心最深层面的理解有关。我曾在《卫报》上读到一篇文章,讲的是在学校培养创造力的重要性,其中有这样一段话:“一位来自香港的校长鼓励学生们一起唱歌并演奏古典音乐。他说,有一种东西无法用语言描述,但就在内心深处。一旦触及,便为万事万物赋以生命。”


思维层面与精神层面,前者“可以用语言去描述”,后者“无法用语言去描述”,我想不出比之更好的方式来形容这二者之间的区别。


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社会,对我们内在不同层面造成的压力也或多或少有所不同。一个尊崇精神文明的社会,与一个轻精神而重世俗的社会相比,将对接受那些“语言无法描述”的东西有着更为开放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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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亲身经历便可以说明,对年轻一代而言,即使不曾受到任何严格宗教习俗的约束,也会受到与宗教有关的成长环境的影响。我虽生长于一个非宗教的半犹太家庭,既不信奉基督教也不信奉犹太教,但由于父亲最初在基督教环境中长大,他对星期天这一基督教圣日的态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的英国祖母每个星期天都会去教堂做礼拜,她的儿子却从未跟她去过,如今想来,她一定非常震惊,尽管记忆中她从未在我们这些孙辈面前表露过。但尽管我们的星期天已过得如此非宗教,我的父亲仍然认为星期天不同于一周中的其它六天,他用一种稍显怪异的方式认同着自己的基督教成长背景——如果他的女儿在他明显仍然认为是宗教日的那天穿着休闲裤,他会表示惊讶,因为那天的着装应该更加正式。


星期天是个有点特殊的日子,这种想法在我的心中也留下了些许痕迹,我总觉得应该设法在周六完成购物,就好像不愿用这种琐事来玷污神圣的一天。我上大学以后,星期天只能穿裙子的想法便很快消失,但它一定还未消失殆尽,否则我现在肯定不会又想起它来。


之所以会在此刻反复思索这一点,是因为多次的中国之行让我意识到,尽管大多数中国人并没有宗教信仰,但他们对精神层面的重视度仍然普遍高于英国或整个西方。现代中国仍然保留着中国传统文化对生命更深层面的崇高敬意。这一点从他们对祖先的敬奉和对家中长辈的尊敬中便可见一斑。


四居室的房子


在我作为一名针灸师所能接触的狭小生活领域中,能感受到前来参加我课程的人对五行针灸治疗所包含的精神层面有着本能的理解,这在一开始时曾让我颇为惊讶。


每天课程开始前,学生们都要齐声诵读广受尊崇的传统医学经文《大医精诚》,正如西方的医学生在去病房前要背诵希波克拉底誓言的选段,每每闻及,都让我深感谦卑。这种诵读为这一天注入了更大的意义,于我亦然,作为老师,我也静候一旁,等待着开始一天的教学。


这种方式为所有课程的参与者设定了更加深刻的基调,意味着我教中国学生的体验在某种程度上有别于教西方学生。


相比之下,让我越发痛心的是,我在英国看到的针灸师培训却越来越以思维为基础。这是一种用来准备研究报告或硕士论文的思维方式。各种词汇和思想如潮水般从世界各地涌入学生的电脑,精神却被掩埋其中。于是,危险就此产生,那便是与病人的更深层面——“神”失去联系,而他们的“神”,才是真正呼求关注的那个。


在这样的背景下,五行针灸的基本原理以五行理论为代表,而大自然正是五行的象征。由于某些历史原因,多年来不少中医师将中医和西医进行机械混合而非真正融合的做法,让他们面临着忽视生命的更深层面对健康的重要性的风险。


事实上,在中国许多现代针灸疗法中,重心被放在了减轻身体症状上,深层的心理和精神却在很大程度上被忽略了。尽管如此,中国的传统中医师们对这些更深层次的东西仍保留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理解,因此,他们发现很容易便可将五行针灸的理念融入到治疗当中。


过去六年我在中国的教学经验表明,比起大多数的西方学生,中国针灸师从一开始就能更快地理解我想传授的知识。这说明,尽管“神”是常被忽视的生命要素,他们却对将其融入工作之中的重要性有着让人惊讶的理解,仿佛这一理念早已存在于他们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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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另一段优美的引文,很好地阐释了我正在讨论的内容。之前我在博客上写过一篇与之相关的文章,但在稍稍不同的背景之下,它又一次引起了我的注意,窃以为它与我正在描述的东西非常契合。


这便是如玫·高登(RumerGodden)在她的自传《四居室的房子》(A House with Four Rooms)的前言中所引用的印度谚语。她的作品都带颇具灵性色彩,在这里更显突出:


四居室的房子

“每个人都是一所四居室的房子。这四个房间分别住着我们的身体、思维、情感和灵魂。对大多数人而言,大部分时间都只停留在一个房间。然而,生命中的每一天,即使只是去开窗通风,我们的脚步也应遍至每一个房间,如此,我们才能算作完整之人。”

-玫·高登


每天都去这四个房间走一走,这样的时间花得非常值得——我想,这正是五行针灸治疗促使我做的事情。如果五行针灸师只待在那个身体的房间,那么正如如玫·高登警示过的,我们就会变成“不完整的治疗师”。


文章来源:五行针灸学会